一天里最温暖的阳光,来自于午后直到日落前。暖暖的太阳掠过中天顶点,向西慢慢漂移,终于在于天空达成和解的角度下,将这日落幕前的最后光能全都倾泻向大地。温暖的它洒在万物体表,热则从外向内的逐一开始渗透,终而将温度的天平向暖倾斜。这样的温暖,叫人留恋。
但如果、倘若,这样的光遇到了同等能量的风呢?
我站在再无他人的车站旁,开始回想。
……
认识叫做光的女孩儿,是在狂风肆虐的一个寒冷的冬日午后。
大抵是由于年底工作繁忙琐碎的缘故,本来可以舒舒服服坐在暖和的办公室内悠哉等着下班的我,则要在凛冽的冬风中出门外勤。
“啊!就要赶不上巴士车子了!” 我一边抬起单臂看着手表上的分针,一边另一只手拎着装满了文件资料的公文包,两脚不停的交错向前,往前边不远处的车站方向。
庆幸的是,直到我跑到站牌下方,巴士仍然还未抵来。我喘着粗气,白色的气体从嘴巴一团一团的涌出,飘向空际中。但只消一瞬,狂风便把它们吞噬的一干二净。好像也抹杀掉了我方才喘息的所有痕迹。
刚刚一路跑来创造的热能,没多久便开始随着强风消逝,先前还有些聒噪的暖意变成了刺骨的寒冷。我将拎着公文包的双手聚拢包在口鼻外边,吐纳着哈气尽力的温暖它们和冻得发痛的脸颊。期待着巴士赶紧来到。
比巴士更早来到的,却是一个女孩儿。不远处的凛冽寒风中,穿着长款白色羽绒服的女孩儿,不紧不慢的踱步走向我。一阵阵的风吹不动她的淡淡黄色的毛线帽,却把露出在外的发梢,吹得横向不定摇摆。
女孩儿走到我和车站牌的一旁,站住身子并朝我递来了一个礼貌的眼神。我们四目相对的短暂瞬间里,仿佛她说了句你好,而不善言谈的我则用躲避表示着自己其实已经收到。
“巴士刚才可有来过?” 女孩儿毫无顾忌的对我问到。
我放下了双手,头也不转的朝着空空如也的柏油路回答,“没有。除非它提前驶过,否则大概是晚点迟到。”
“偏偏在这么冷的天。” 她说出了好似抱怨的话,却几乎察觉不到个中的寒冷。
“是啊,好冷的天。又是狂风作祟。要不是老板勒令急事,说什么我也不想离开暖气环绕的办公室。” 不知怎的,平日几乎不多交谈的我,反倒比女孩儿说的更多起来。
就这样,那天的我从为什么年根儿被临时派出去解决业务琐事,到说出我只身一人的生活在这座城市,从自己打小不善言辞甚至几无社交,再到哪怕城市以外的故乡也朋友寥寥…… 过程中的她时而默不作声任由我碎嘴唠叨,时而用最恰当的宽慰词语回应我的寂寥。自始至终带着微笑。
寒风依旧凛冽,却不再那么刺骨。拨开云朵重新照耀大地的午后冬日,用暖阳照亮了这方才还在阴暗处的车站。彼此呼出的哈气慢慢的不再被风吹散,变得徐徐上升,继而蒸发在夺目的艳阳下。一直不来的巴士,则从被抱怨的状态变为了庆幸与感恩。
终于车子还是缓缓开来,停在了站前。我们先后上车,刷起乘车卡。一声响起,一声静默。
“或许就是因为这个故障,所以比往常慢了许多?” 我回过头对她说道。她和她身后的光,充满着我的双眸。
……
打那天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不再排斥老板在午后临时交代给我的外勤任务。每每需要乘车出行时,我便尽可能的还在同一时间站在同一个车站前,等待着巴士和光的来到。
可巴士不再如先前那次姗姗来迟,也因此再未相遇那叫做光的女孩儿。
渐渐的、慢慢的。好像许久前那个午后摄入的所有暖阳,终于到了消失殆尽的地步。我重新在办公室里变得闭口不言,也重新厌恶起老板交代的外业事务。白色的长款羽绒服,毛线帽外随风摇曳的长发,温暖的眼神还有甜美的微笑,终于在某一天开始,被又一阵寒风吹得飘渺直至虚无。
我在阴暗处的车站乘上了准点抵达的巴士车,在刷过乘车卡后径直走去了司机的方向,郁郁不得志的编出遗失了钱包询问能否调出那日那时的车内监控的请求。只为再看一眼温暖的光。
司机拗不过更加执拗的我,约好了在某一日巴士公司帮我把钱包寻找。
车内监控的影像重现在眼前,与当下截然不同的满脸阳光的我登上车子,刷过乘车卡,清脆的提示音,回荡在录像室内。
但只有一声响。
除此之外,仅剩下车门外,满满的光。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