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一日一事#1109(你回头儿看看我眼睛还红吗)。

不知道是不是过去这一年,我白天(张嘴)说话越来越少的缘故。只要晚上入睡后的梦境足够长,且拥有大概其的逻辑剧本,醒来我便能记得一清二楚历历在目。有的时候梦到的是过往(马拉松)工作,和同事们一齐忙碌的场景;有的时候梦到的是自己置身到了科幻片儿之中,却又不是主角的“跑龙套”般的参与了一番;还有的时候梦到的是桃色世界,但我想这个大可不必在此展开……

这些以外,最让我分不清现实与虚幻的梦境,绝大部分还是来自于梦见家人。或甜蜜时期的伴侣,或美好时刻的亲人,但总的来说这种梦对我次日乃至隔日的影响,颇大。尤其是梦到已故的亲人时候,那醒来的感情,百感交集,五味杂陈。

即便如此,我还是挺愿意并且盼望经常可以梦见逝去的他们的。因为在我的梦境世界中,自己从来都意识不到他们是“复活”而来,也察觉不到自己正处梦里。和他们的谈话对白,既融入了我当下年岁的语态,又融合了他们尚且活着时那亲情间独有的自然与自如。那感觉,就真的好像他们仍然活着,遇到了现在的我,看见了长大的我。

但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套“技巧”,在离去的他们身上,屡战屡败。任我各种作为,任何想要跨越与他们的阴阳隔阂,都无法奏效。最后,只好静静的等待,某一天某一晚,他们不打招呼的冷不丁闯入我的梦境。

昨晚,他们其中的一位,我的父亲,突然就这么来了。

……

梦里的他,约莫是四十岁初的样子,即大病前那最后的健康模样。但是看到只比我“年长”不到十岁的他出现在眼前时,梦里的我并没有任何惊讶。我们坐在宽敞明亮的客厅里,互相商量着好似要开个什么家族买卖生意的事情。我几乎全程不语,听着他有声有色的比划来比划去。我只顾点头就好。

在这梦里,我浑身上下充满了所谓的来自父亲的安全感。

我知道我不需要拿什么太花俏的主意,也不用担心事情结果和忧患得失。他吩咐我去做的事,我去做便好,他建议我的改变,我照做就是。在浅浅的自主意识中,我有那么一丝察觉,这股来自一位男性长者的值得信赖和依靠的浓烈感情,已经好久未曾体验过了。

于是,在梦醒时分,我被闹钟撑开双眼的时候。现实巨大的冰冷的失落感,取代了温暖被窝,包裹住了我。十分难过。

……

虽然因种种原因,我的父亲在我童年时,极少陪伴在我的身边。但直到他因为绝症顽疾成为植物人的前一刻,他唯一记得的两三个人里,我仍然占据着重要一席。他对我的爱,贯穿了他生命的始终。然而尚且稚嫩的我还未来得及回馈与报答他的感情,便永远失去了这个机会。我甚至,未与自己的父亲,喝过哪怕一次严格意义上的酒。

他的离开,对我过去十余年的影响,是空前的,甚而客观讲远超我年少时,同样疼爱我的爷爷的离去。因为,方才成年的我,刚步入大学校园的我,和即将接触社会的我,尤为须要来自身边一位同性长辈的经验教诲。那是完全不同于妈妈、姑姑、或者奶奶的体贴关怀和温柔声音。我渴望的,是哪怕句句怒斥的可以使我觉醒的勉力鞭策。

也许,正是这样巨大的遗憾,才在他逝去的这十三年里,经常以我渴求的那种形象一次次的出现在我的梦中。

虽然这样的梦境并没有电影般的神奇的剧情,真的能在虚拟世界中为我的现实生活,答疑解惑指点迷津。但在冥冥之中,却又可以向我注入某种坚持下去的勇气能量。—— 那是一种,我必须将他的某种意志在梦里与不成熟的我进行融合然后继承下去的能量。

搞定麻烦的事,迈过当下的坎儿,成为爱我的人可以倚靠依靠的墙。

……

“爸,我回头儿看看我眼睛还红吗?” 坐在爸爸蹬着的自行车后座上,我生怕方才哭完的双眼通红,被幼儿园的小朋友笑话。

“不红,下回不许哭了!” 爸爸回过头假装看了我一眼,继续看向前方,单手扶着车把,抽了口手指间夹着的香烟。

( 国一日一歌,《一切再重来》,张震岳。 )